聲色繫情緣

列車轟隆轟隆地緩緩駛離匈牙利,時間是清晨六時。
在這狹窄的車廂裡看起來只有兩個人: JAY 和 ADA 。

JAY 戴著鴨舌帽,坐在車窗前閉上眼睛稍稍休息,早晨如紗一般薄薄的陽光照進車廂裡,因為車身的晃動而時暗時明。

ADA 就睡在 JAY 身旁的臥舖上,她又翻過身,整個夜裡她就是無法入睡。

「好吵啊!怎麼也睡不著!」 ADA 睜開眼睛望著 JAY 說。

「沒辦法啊!已經離開匈牙利了,應該很快就到捷克了。」 JAY 溫柔地摸摸 ADA 的頭髮說。

ADA 卻推開了 JAY 的手,翻過身背對著 JAY 。

「陽光好猛啊!」 ADA 嘀咕了一句。

JAY 無奈地站起來,把窗紗拉起來。

室內的光線一下子黯淡下來, ADA 還是不滿意的說:「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呢?我想好好在酒店睡一覺!」

「妳不是說要試試坐火車去旅行的滋味嗎?不過是坐了十多個小時吧!」

「我沒想過會這麼麻煩啊!」 ADA 深深忿恨地嚷著說:「誰想到突然會冒出一個剛剛獨立的小國斯洛伐克,又要我揹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車去重新辦一次簽證?真是累死了嘛!」

「妳要拿的只是一個小包包吧??」 JAY 沒好氣地說,明明是他提著她在歐洲各站瘋狂購物搜刮回來的「戰利品」的啊??

「總之就是麻煩啊!為什麼不能順順利利呢?」

「只是辦一些小手續罷了?算不上是不順利吧!」 JAY 知道 ADA 什麼都很緊張,這次一同去旅行本來就是為了放鬆心情、享受一下生活,但到目前為止, ADA 不是對這擔心,就是對那不滿意,彷彿根本沒準備好心情來旅遊。

ADA 沒作聲,知道自己說不過去,就乾脆用被單蓋著自己的頭生悶氣。

JAY 嘆了一口氣,還是想哄回她,便試著掀開她的被單,但 ADA 死命抓著不放, ADA 耍性子的時候就是這麼蠻不講理, JAY 愈是遷就她,她就愈變本加厲。雖然 JAY 有時也覺得這是 ADA 可愛的地方,但長此下去始終會感到疲累。

尤其是 JAY 作為一個唱作人,很多時候都需要平靜的心境,才能捉住轉瞬即逝的靈感,寫出令廣大都市人產生共鳴的作品。

忘了在何時開始, JAY 醒覺到 ADA 的脾氣和不講理,正在影響他的情緒、生活和工作,但他既不想 ADA 為自己改變什麼,更不願意看著二人的關係出現缺口而置之不理, JAY 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絕不會輕言放棄一段感情。

所以 JAY 便提議放下工作,二人一起去一趟旅行,希望在旅途中好好為這段感情升溫。

JAY 還記得 ADA 聽見他難得抽空陪她去旅行時的興奮表情,他由始至終的抱負,就是希望所愛的人常常能夠開開心心,還有什麼比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呢?

但整個旅程中 ADA 卻沒有一次好好靜下來和他說說話, ADA 心情好的時候就瘋狂購物和拍照;心情壞的時候,要不就一聲不哼,要不就凡事抱怨一番。

JAY 想著想著,沒有再試著哄 ADA 說話了。他把鴨舌帽拿下來,放在小桌子上,然後他拿出了口袋裡的口琴,開始吹奏起來。

JAY 知道 ADA 最喜歡聽他吹口琴。 JAY 和 ADA 剛戀愛的時候,有一次 JAY 在海邊吹口琴給 ADA 聽, ADA 就伏在 JAY 的肩膀上,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他們那次就這樣坐著一直等到天明。

ADA 果然在口琴的清脆樂聲中沉沉睡去了。

JAY 不動聲息地靠前去看看 ADA 熟睡中的臉龐,她即使是睡著了,眉頭也是微微皺起的, JAY 伸手在 ADA 的眉心輕輕揉搓,直至她的眉頭紓解了, JAY 才滿意的微笑起來,繼續自娛似的吹著口琴。

他再稍稍撥開窗紗一看,陽光更見燦爛了,但卻一點也不刺眼。 JAY 的靈感忽然來了,他便一邊用鉛筆在紙上畫下音符,一邊吹著口琴寫曲。

不知何故, JAY 直覺這次旅遊,將是一次不簡單的經歷。

少女 K 就站在 JAY 和 ADA 的車廂裡,她靠著車廂門上的小窗子,隔著門和門外列車的走廊,觀看另一扇窗外快速閃過的風景:那些安恬的幽谷、一望無際的草原,和形狀奇特的獨立小屋子??

好漂亮的地方呢!她想,但儘量保持安靜,小心不被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存在。

她回頭看了 JAY 和 ADA 一眼,忽然醒覺,無論她發不發出聲音,都不會被人發現!

K 已經跟隨 JAY 這麼久,對 JAY 平時的生活和創作一直充滿好奇心,雖然漸漸對他更加了解,卻不能和他溝通一下,有時真叫她洩氣。

誰叫她是聲色快送員?她的職責絕對不包括和手機擁有者聊天啊!

JAY 又靠到 ADA 面前,深情地看了她一會,然後就替她蓋好被單。

K 望著二人,一種難以理解的感覺湧上心頭,戀人之間,為什麼有時會莫名其妙地吵嘴,有時又會如此關心和愛護對方呢?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 K ,她也搞不懂現在的情緒叫做迷惘、不解,還是羡慕?

在 K 的思維模式中,沒有太多的喜怒哀樂,但這刻她卻突然感到有點孤獨,以她樂觀活潑的性格,最喜歡和別人溝通,但她卻只能協助別人溝通,自己的想法和心事卻無人傾聽。

K 只知道最快樂的事情是幫助別人,現在她是為了 JAY 工作的,那麼,能夠幫助 JAY 、讓他開開心心就是她的職責,也是讓她最快樂的事。

她跑到 JAY 身邊,在他的床上坐下來,一邊踢著腿,一邊把手肘放在書桌上凝望著 JAY 的側臉,看他吹口琴、把音符寫下來時的神態和動靜。

她開始慶幸自己得到了這份工作。